近日来阅读了不少民国文人的作品,其中让人感到一种身轻如燕的愉悦感的作品,是来自汪曾祺先生的《西南联大回忆录》。抗战时期的中国,遍地的家破人亡,边陲之地昆明集当时文人名士青年俊杰,演绎了一番什么是穷且益坚而不坠青云之志。
汪老的文集,丝毫不发出严肃窒息的呐喊,而处处充满了幽默的智慧。大概也只有他能把那段物质如此贫瘠生活如此困难的时期讲的充满情趣而令人向往了吧。汪老说教职员因为没钱置办衣物,而穿着“空前绝后鞋”在泥地上走路,此鞋因脚趾漏风后跟脱胶而被冠以这个大词,让人看到的时候忍不住笑出声;他又形容联大学生如何毫不惊慌的“跑警报”,在空袭的时候所有人都是不紧不慢拿好了消磨时间的书本和零食(花生米)才从容的走到自己最常去的“老地方”避难,甚至好多的学生以这个机会来谈恋爱;他写金岳霖先生怎么热爱哲学,写闻一多先生讲诗歌如何有风骨,也写他的老师沈从文怎么宽和待人如何在自己的书上写满笔记又大方的借给别人,最后变成了热爱文物的鉴赏家;他还写昆明不同类型的茶馆,小吃菜色,从汽锅鸡到炒豆壳虫。
因为是回忆录,大多数文章写于80年代,距离联大的学生生涯已经过去四十年有余,在汪老雀跃的字里行间还是能看到他对彼时时光的怀念,在写到自己和朋友轶事的时候,总不忘加一句,“她们也应该都做奶奶了吧”,或是“听闻他已作古,思之怅怅”。最后一篇里写他去昆明做演讲,重访当年吃茶买小吃的“凤翥街”和“文林街”,却已毫无当年之影,竟致不敢孤身去别处故地重游,借口脚崴了不方便。实则是怕物是人非勾起太多无法重现的回忆。
读汪老的书,仔细读,会觉得汪老就是民国时期的“文学痞子”。其行文中充满了不在意和坦然。不在意不是指不关心,而是他对各种不同性格和行文的人接受度之高,乃及无大惊小怪之意。对于尊敬的人,也毫无鼓吹渲染的大空话,而是用朴实的文笔描写细小的事情,虽不将情绪表露纸上,末了却能让人心悦诚服。
汪老的另外一本书《生活是很好玩的》,书如其名,适合在情绪低谷抑或百无聊赖的时候翻一翻,他的文字不会是强心剂,也不能是鸡汤,只是简简单单的五谷杂粮,却能让人的心能重新变得满满当当的。